文/水土

最近，河南鲁山县一位28岁女教师，在新婚当天坠楼身亡了。从生前发布的朋友圈内容来看，家人“逼婚”或许是最大原因。

知情者称，这位女教师是本地最好高中的历史教师。2022年鲁山县招聘中小学教师公告显示，她的历史岗位笔试、综合成绩均位列第一。而且是该校教学骨干，深受学生喜爱。 

视频显示，她身穿红色婚纱，手中紧攥一块鲁山花瓷教学碎片（其生前向学生宣讲“自由与反封建”的教具），最终因抢救无效身亡。 

唉。对于这种事情，我越来越感到茫然：生命的走向不该是这个样子。太让人心痛了。 

美国作家罗迦·费·因格曾写过文章《事物的正确答案不止一个》，他用一个超直观的图形题举例：四个图形找与众不同的那个，从各种角度看，A、B、C、D竟然全是正确答案。

很多事情悲剧性发生，是因为人们只有一个视角，因此只有一种选择，一个答案。

在女教师的父母和亲戚看来，28岁的女性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不该违逆。 

这种视角之下，他们通过语言、表情、态度等武器展开攻势，对自己的孩子不断施压。 

在女教师看来，她只有结束生命这一种选择和答案。他们都被一种“视角”困住了。

这无异于一场充满血腥的战争，迟早会有人受到伤害，甚至是戕害。于是，女教师坠亡了。 

在这场战争中，父母亲戚作为强势一方，他们凭借自身并不牢靠的经验低估了态势，以为只是（甚至没有“以为”）小打小闹，打着“为你好”的幌子逼其就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28岁女教师，作为弱势的一方，其实她并不是天然弱势，只是当时孤立无援。 

殊不知，双方打了一场糊涂仗、败仗。形势失控之后女教师殒命，往后余生，她的父母恐怕再也不会安心。朋友圈遗言是最后的武器。 

网传没有人给她收尸，其实不是，有知情人透露——遗体快要火化了，她爸妈舍不得。

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难以评价。博弈到最后，这一刻，她父母才明白孰轻孰重。

02

就在前不久，山东济南一男子因母亲逼婚跳崖自杀。四川一女孩，同样因父母逼婚跳桥。 

两代人的对抗从未如此普遍和激烈。 

在过去几千年的历史中，父母和儿女，尤其底层父母和儿女，他们的想法基本是一致的。

劳动，吃饱饭，结婚，生儿育女，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轮又一轮，生活内容很少改变。 

在人生的经验上他们一脉相承，而且大都安土重迁，把在方圆几里的日子盘算好，就会生出秩序感和安全感，稳定踏实。陈忠实《白鹿原》和路遥《平凡的世界》都有相关描述。 

然而这几十年来，世界变了，国家变了，所有身处时代之中的人也变了。 

物不是，人亦非。 

大家不仅当下困顿，未来也变得难以预测。黑天鹅与灰犀牛同时存在，随时要命。 

也许物质上说得过去，能吃饱饭，下班后有地方住，但是精神上往往无所依靠，我们许多人担待不起自己的命运。秉着负责任的态度，不敢走进婚姻家庭，用审慎和保守代替了盲从。

每年结婚登记人数和育儿数量都在下降，这是不争的事实。各种原因，冷暖自知。

如今，父母和儿女的对抗是难以调和的，也是本末倒置的。所谓难以调和，约定俗成的观念和习俗时时刻刻都在起作用，人们的生活在不断的“校对”中走到终点。不能违背。 

这条通往终点的道路，对一些人而言是幸运的，他们毫不费力就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和生存状态。不就是结婚生子嘛，轻松。 

然而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却是一种莫大的灾难，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和自我教育下，我们不得不成为“异类”。 

所谓本末倒置，人们应该追求幸福，却不可避免的被另外一种生活截了胡。生活的幸福就是幸福的生活，而不是——本来如此的生活就是幸福的生活。本来如此，只能通向本来如此。 

鲁迅先生说过：从来如此，便对吗？ 

当然不一定对。 

但力量很大，以至于大多数人屈服。 

这几年，我发现一种状态是存在的：每个人都在自说自话，闭目塞听，无效沟通。

就像这起坠亡事件，父母有父母的叙事，女教师有女教师的叙事。原本可以相安无事，沟通好之后，我们的人生各自做主。

但是沟通的桥梁并不存在，或者说很脆弱，全凭血缘关系在支撑。随时塌陷。

03

我想起三个人：黑塞，梭罗，萨特。

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在《荒原狼》中写道:

“有些历史时期，当整整一代人都陷于两个时代、两种生活方式之间时，对他们来说，所有合乎情理的东西，所有的社会道德、安全感和无罪感都将不复存在。当然，并非每个人都会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 

我们处在一个“割裂”的世界，一代人陷入两个时代和两种生活方式之间。

鸿沟是难以逾越的。

萨特则表示：他人即地狱。 

在这起坠亡事件中，父母和亲戚这些“他人”算不上真正的坏人。但是，他们的目光和评价充当了打手，限制了28岁女教师的婚姻自由。

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无法逾越，被限制，那就只好逃离。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写道：“一个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能真诚的活着。” 

逃吧。

远离故乡和亲人，逃离土地和庄稼。

这并非无情无义。

刘禹锡的诗写道：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你长大了，你接受了更好的教育，你实现了经济独立，你要更好的成全自己的生命。

当你成全之后，很多事情就会有所转圜。

原来，你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除了放弃生命之外，你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走向。

愿逝者安息。

作者简介：水土，95后，农村青年。原载“水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