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拍摄
她的消逝,让我感到愤怒
文/虹影
我盯着手掌大的拍摄显示屏,四周都是废墟,杂草中的烂墙、石阶,甚至破碎的家具生了青苔,有些地方铺了厚厚的树叶,百米外有动静,画面移过去,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道身影移出一棵粗壮的黄葛树,我看到了一个年老的女人,在废墟上弯腰捡垃圾,装入塑料袋里。
她看上去七十多岁,灰白零乱的短发,生满皱纹的脸,双眼空洞,一件黑棉布裤,上衣是格子衬衣,脏脏的球鞋,都是90年代的式样。突然她坐在一个被人丢弃的脏脏的小木凳上,歇气。她显得很疲倦,筋疲力尽,无依无靠的,整个人,孱弱如孩子,光线从她身上移开,她在地上抓了一把枯黄的落叶,紧紧地握在手里,她在专心地想着什么,无光的眼神变得有力量。
一
她是肖幸兰,演我的母亲。母亲在晚年几乎失忆,在生命的末点,因为吃不饱,受媳妇虐待,没办法,去江边或山坡捡垃圾卖,用这钱来买馒头或包子。她经常会在街中心或码头火车站,看见长相像我生父的人,就跟过去,拉着对方的手说,小孙,我好想你。现在我可以跟你走了。
这些细节都来自我的长篇自传《好儿女花》和《饥饿的女儿》,母亲是我的纪录长片《河的女儿》中的重要人物,跨度是五十年。
肖幸兰并不是职业演员,她算是我的一个读者,她说跟我的三哥熟,在他们一帮退休人员微信群里。
最早是在新浪微博里收到她的私信,后来我回到重庆做新书活动时,见到她,个子不高,有一双善良纯朴的眼睛,脸干干净净,抱着一堆我的书,让我签名。她说,不仅我的小说,我的诗集或是散文、美食书,包括我前夫和现任的书,她都买来读。
大概是从我的新浪微博上知道活动,她看到后,买上火车票,参加完活动后不住旅馆,当天又坐夜班火车回重庆。她说飞机票太贵,火车票可以承受。这样又见过好多面,在不同城市的书店,只要有我的新书出来,她一般都在。
我心里感动,记着她的名字。
签名时她说非常喜欢我的书,她也住在南岸弹子石,与我上过同一所中学,年纪比我小两岁,以前家里也穷得很,对我写的环境和生活熟悉。她对我好,说我没有爷爷奶奶外婆外公,说有过一次想与我生父的母亲(算是奶奶)见面。她读了我的书,去了好多我写的地方,包括七星岗,但没有找到奶奶。
我说,奶奶在我见过后没多久就走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她安慰我说,你奶奶若活着,肯定为你骄傲。
《月光武士》片场 图源新华社
2021年11月我导演电影《月光武士》,讲一个70年代的少年窦小明与一个黑社会头子的妻子佳惠不可能的爱情,因为低成本,我需要大量讲重庆话的本地群演,不同场次得有不同的人。在重庆拍摄时,有两场戏,我和肖幸兰联系,请她出演,并需要她带着上了年纪的朋友来。
她马上答应了。
位于南岸的铜元局旧电厂宿舍,作为主人公窦小明家的外景地,许多场戏在那里拍摄。其中两场戏是:街坊邻居,看少年窦小明挨母亲打;佳惠的父亲去世,葬礼上很多邻居参加。
拍摄前,肖幸兰带着好友廖姐来了。
我把她交给选角导演,换衣服和化妆,布鞋布衣,烫过的头发让化妆师髻在脑后,并染白了好些,最后换了一件那个年代的黑衬衣,交代她事项,第一天她作为邻居,看窦小明被打的场景,演得自然;第二天她又来参加佳惠父亲葬礼的群演。
拍摄完毕,我们合影留念。我继续工作,她便离开了。
疫情更严重了,我做后期,中间审查和找宣发,一年时间过去,在全国院线公映前,我专门飞到重庆,感谢曾经支持这部电影的朋友们:他们出演,借家具、旧粮票、肉票和地图,联络相关部门,参加后期配音等等。
为支持者专门安排的这场电影,在设计师刘敏山上的家里放映。那天临近冬天,肖幸兰也来了,她穿戴得漂亮,有顶好看的帽子,整个人神采飞扬。古玩收藏家邹志勇专门带来很多当年的电影票,让我在上面给大家签名留念,我专门写了她的名字。大家看完电影,谈论想法,唱怀旧老歌吃饭喝酒。
之后此片在重庆万达旗舰店影院举办全国首映式,陈鲁豫主持,肖幸兰跟别的支持电影参演的朋友们一起上台,述说自己出演时的感想。
我们没有私下说话。
二
直到2024年7月,我动念头想拍一部以自传《饥饿的女儿》为脚本的电影,讲我的故乡重庆这座城市和自己的生命历程,呈现三代普通女性的命运与情感。选择演员时,主角之一是母亲,年轻、中年甚至50岁的她,都可以由一个人演。母亲老年呢,这时肖幸兰的脸浮现在脑海,她跟母亲有些相似,她的眼睛明亮,有故事,有深度。
她见过年迈的母亲,如果由她来演老年版的母亲,是不是可以?这个念头冒出后,没有几分钟,心里便认同,当即联系她,说了缘由。
她问了我时间和要求,表示喜欢在我的电影里出现,哪怕只有一秒钟,也没有关系,她要挑战这个角色。
马上约了见面时间。她满脸是开心,提了香蕉、苹果和西瓜等水果,很重的一袋,来我在江边的家。
我马上让化妆师给她化妆,换衣时,我对她说,你在医院工作,看上去不像劳动妇女。
她说,导演你错了,我在医院也是做清洁护士,是最苦的那种。她伸出双手,的确是一双劳动的手,皮肤过度摩擦,很糙,有很多皱纹,尤其是关节粗大,掌边有茧。
化妆后的她,是我母亲老年的翻版,她看我的眼睛,带着喜欢和情感,这更是母亲。看着她,我心里好热。她说我写孩子的系列书,她也很喜欢,她不仅自己读,还送给不少朋友。他们也喜欢你的书。
我说,她第一场戏要演的是母亲在垃圾山的状况。
她说,回家再读一次你的《好儿女花》,你妈妈失忆的细节,我要好好想想。
导演虹影
因为马上要拍80年代小餐馆,墙上需要几张80年代电影海报,在网上找到。肖幸兰住在弹子石街上,问她哪里可印,质量要跟原版的一样。她马上给了我地址和电话。节省了好些时间。
拍摄那天是一个下午,在南岸的一个指定地点,肖幸兰背着一个旧蓝色帆布双肩包来了。我们让她在我们的车里化好妆换好衣服后,我请她上废墟山捡垃圾。她二话没说,马上爬上去,先是背着包,后来我让她取掉包。
拍摄完后,她把衣服鞋子带走,因为有可能还会拍摄。我说要给她叫车,她不让,坚持她自己走。
我便由着她。
这月底,我们要拍脚本里的一场戏:女儿梦到了去世的母亲,和她在江边一个大空间里相见。我通知肖幸兰,看她的时间,是否合适。
她告诉我,她在医院,胆管堵塞,安了支架,进食少,蛋白低,无力!不能来。知道我得另想办法,她说会托人把母亲的衣服和鞋子交到我所在的社区保安。
我这才知道她生病了,急忙给她微信发红包,让她买水果。她告诉我:我本想坚持,好像又不行,别的时间看好不好一点,可能不行,有点困难!
几天后,我经过大门问保安,说有东西交给我。
拍摄如期在8月上旬完成。我离开重庆,牵挂她,又问她身体如何?
她说,在医院住着的。我叮嘱她好好治疗。
三
我开始做后期工作,9月21日这天,正是我生日,下午4点收到一则微信:“慈母肖幸兰因病不治,于2024年9月21日13时18分逝世。”
我吓坏了,不相信这是真的。问过去,那边马上回答,是真的。她的女儿,用她的手机微信发的信息。
世上真是有这么巧的事,肖幸兰走的时间,几乎就是我母亲告诉的我出生的时间,不仅是日子,还有时刻。
那天我的生日晚饭,有几个朋友来,我对他们说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走了,让我们为她的离开举杯。
一个生长在重庆长江南岸弹子石的女孩,同是在饥饿年代,贫困的生活,挨饿,生病,是不是也跟当年的我一样。肖幸兰在垃圾山捡垃圾的形象一直在我眼前晃动。
我的心充满愧疚,之前对她没有足够的了解,我只知道她是在五院做很辛苦的护士,有一个女儿和一岁多的外孙,她从未提过丈夫或是别的家人。
我翻出与她的通信,仔细地看,并去找认识她的人,询问她的情况:
“我跟你说嘛,我叫她肖三妹妹,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我们住得近。她爸爸是学校的勤杂员,敲钟,打扫,什么都做,我爸爸是书记,我和她经常一起耍。六月底,她问我要不要在虹影的新电影里?我当时出去避暑去了。她说她要去演,并约我避暑回来,国庆节时一起吃饭,带我去江北吃火锅?没想到,她没到国庆节就走了。”
“她7月20多号发了个微信给我,没说生病。很忽然听到说她走了,我感到很意外。我问她姐姐,说是查出胆管癌,属于晚期了。她一直保密,不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告诉,连亲戚都不知道。我去守她的灵一天,她走得太早了,太可惜了,人那么好。”
“我跟你说嘛,她是你的忠实粉丝。你拍《月光武士》那个电影,电影院放映时,她请了很多朋友去看,都是她拿钱出来请的。有时是几十个人的票,她说电影好。我看了,她在电影里也演得很好。提起她,我心头都很难过。”
《月光武士》剧照
“她的妈妈走得早,当时她才几岁。她妈妈当时是搬运工人,在市中心那儿拉货,被车子撞死了。她爸爸带三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她,生活很辛苦很累的。”
“她从来不谈她老公。可能离婚,可能没有。我觉得她很有福分。因为她女儿很爱她。我们出去吃饭,没吃完,她就打包拿回去,相当节约。可是她对朋友好,都是她抢单。”
“我去了她的葬礼,他们单位,五院的,科室的都来了,很多朋友来看望。她喜欢你,认为你写的书写得很真实很感人。你在哪里出现,她也就跟到哪里,为了见你一面,她就奔赴那个有你的城市。”
“她得癌,有腹水,影响心脏。她姐姐跟我说,她先在新桥医院看,要做化疗,她放弃了。结果到中医院去吃中药治疗。后来病重了,饭都吃不下去了,痛得失去知觉,整天嗜睡。是在中医院死的。”
几乎所有认识肖幸兰的人,都说到她的善良聪慧,爱看书,爱帮助人,肯吃苦,有时她也爱打麻将,甚至打通宵。生病后还悄悄跑到贵州,给女儿买了一个小公寓,让她和外孙在重庆炎热之时,有避暑之地。她爱读书,一个人在灯下读书。她对人都只报喜不报忧,见人时,满脸真心笑。
这么说来,当我请肖幸兰出演我母亲时,她已经住院了。
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还是答应我,在我新电影里留下“年老母亲”这个形象来,我知道癌症晚期病人,身体有多痛,多不舒服,她克服这一切,不让人发现。
她选择在我出生的时刻离开世上。世上有如此巧合,如何解释?
四
这个蛇年春节,我们那个“重庆心”好友微信群,大家都在互相祝福。肖幸兰仍在里面,我看着她的名字,很想念她。记得有一次她以为我在重庆,说马上从沙坪坝赶来见我。我和她道歉,我不在。
现在我真希望我在,只要我打开房门,我就可以看到她。
知道吗?在拍电影《月光武士》时,我失去我大姐,还有别的亲友;在拍电影《河的女儿》时,我失去你。
剪辑师拿掉废墟里你饰演年老母亲所有的镜头。
我压着怒火,问为什么?
她说这个演员表演木讷,双眼空洞。
我说这正是我要的效果,你不了解那个时代,也不了解我的母亲,你应该看看《饥饿的女儿》一书,知道这个角色的前生,才可剪辑。
母亲老年得了阿尔茨海默症,记得好些久远的事,比如在码头、十字路口看到长相像生父的人,就会主动抓着他的手,要跟对方走;而年轻时,她不能选择离开家,因为除了婴儿的我,还有五个儿女需要她,患眼病的养父也需要她,需要她的肩膀、双手双脚,到造船厂做抬工养活全家,她必须牺牲自己的爱情和幸福。
在我幼年,没有新衣服,没有玩伴,没人肯跟我说话。心被冻在冰山里,一人在黑暗里挣扎。周围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南岸贫民窟孩子最大的乐趣,是去江边看浮起的死尸。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瞠目的行为,当时的我,对这个世界既恐惧又不知所措。
看小说是我惟一的安慰和快乐,看我所能找到的一切书籍。我梳着两条黄毛的小辫,在街边昏暗的路灯下读书,有天晚上读夏洛特·勃朗特的《简爱》。我坐在矮木凳上,看到那个叫简爱的英国女孩,在孤儿院里,遭到老师的体罚,在雨中站在独凳上,她始终倔强,最后找到自己的人生。我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每天夜里,我和两个姐姐挤睡在一张小木板床上,我被夹在中间,想翻一翻身,无数次,我都想对她们说,可是我的声音始终不曾冲出喉咙。就是我看完《简爱》的那一夜,我终于敢对姐姐们说了:“我要翻身!”
《月光武士》海报
肖幸兰小时母亲惨死,没有母爱的她靠什么活着?文学, 一本本的书,她通过读书才进入我的世界;深夜孤寂,对现实失望或痛苦时,很多时候是看书,包括我的书,她在我的书里看到她的人生,我是那个叫着要翻身的女孩,难道肖幸兰不是吗?
我做到了“翻身”,而她并没有?你可以这么认为,但在我看来,一个人的梦想的实现,并不是成功,并不意味着获得了幸福,她/他必须拥有精神的自由,忠实于自己内心的呼唤,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失败,也并不后悔,这才是幸福。
从这方面来说,肖幸兰是幸运的。
她找到了文学,才会有着那样丰富而美丽的心灵,不曾被这世界的污渍所浸染。她走在弹子石的小巷子里,站在半山坡,面对静静流淌的长江水,心里悦然。朝天门,我们南岸人都向往的地方,现在是一艘大船横曳在天空,它承载着梦想,却不需要承载仇恨。
肖幸兰在现实中遇到挫折,便走进书店,付费购书,有时买得多,可能那是她一个月的退休金。她学会上网,看到那个喜欢的作家在北京做新书活动,就一个人背着包,乘上去北方的火车。慢车硬座便宜,常常是30多个小时,火车卡嚓响,她吃干粮和泡面,低头看书,从文字构造的一个个世界得到启示,获得抚慰。
五
记得二十多年前一个春节,我去英国斯旺西悬崖边上的诗人狄兰·托马斯中心,那儿的读书俱乐部请我去朗读我的书。当时我提到一首狄兰的诗:
“不要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者应该在一天结束时燃烧和狂欢;
愤怒,对光的消逝感到愤怒。
尽管智者终其一生都知道黑暗是对的,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发出闪电,
不要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
好人,最后一浪过去了,哭得多么灿烂
他们脆弱的行为可能会在绿色的海湾里跳舞,
愤怒,对光的消逝感到愤怒。”
这首诗写于狄兰的父亲逝世前夕,父亲做过努力,但最后放弃活着,默认死神来临。对于死神将带走他,狄兰愤怒,想唤起父亲勇敢地面对死亡、与之抗争的力量。那是1951年。命运呀命运,我们要逆行,是多么难!
2014年,我喜欢的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星际穿越》,特意用了狄兰·托马斯这首诗,坐在影院的我,整个神经束立起,因为消逝,我们愤怒。
十一年后的今天我重新读这首诗,是想读给肖幸兰在天之灵听,即便此刻我的愤怒是无尽的波浪,是飞扬的沙石,事实上,任凭它们如何咆哮,也带不回她的生命。
我们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2000年《饥饿的女儿》成都签售会
回望这几年,一篇文章难以表述,集中在2024这一年,也许容易说一些:因为生存,我成了一名作家、导演(写作时选择媚俗与否,人为阻碍,拍电影,找资金,组建班子,遇人不淑,遭到背叛,市场对文艺小众片的反噬,一场又一场战斗);因为命运,我也是一位母亲,我是姐姐哥哥们的妹妹,我是朋友的朋友,看到他们在受苦,却无能为力,比如我姐姐一直在跟病魔抗争,去年她因为癌症,进了三次手术室,最后一次手术时间是六个小时,现在她靠吃止痛药活着,她说,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我的一个好友做了最难的心脏置换手术,要知道,她内心得有多坚强才行。我在国外用了45年的银行,因为我填表签字慢到了几天,而突然关闭我的账号,造成好多困难,需要一一解决。
我的孩子在考大学,连同她的同学好友,每天收到好消息、坏消息,她们小小年纪,都很能扛。好友家庭解体,痛苦,却无法述说,如同有亲人离去,却不能告诉,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对另一个人的存在至关重要,会伤心而亡。我们中国人是世界上最重情义的,总是会考虑仔细周到,会捂着藏着伤口,就像我小时有家人武斗打死了孩子,一直不让带孩子长大的奶奶知道,一直到奶奶最后咽气,也没有说。
我们飞欧洲,因为俄乌战争,绕道而行。天灾人祸,太多不平不公,太多的误解与失败,文学沦陷,艺术更是直线坠落,每个家庭,每个人心中的彩虹,还具有万有引力?
就在昨天,我问远在地球另一半17岁的女儿,如何面对2025年?我们需要怎么做?
她说改变。
我一下子愣住。直面困惑和困境,我们有时无能为力,但我们可以改变我们的心态,积极乐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个字:不投降。像我仰望佛像,有的断臂、有的无头,有的无身,却始终散发一种庄严而宽容之气势。
六
“死者,濒临死亡,目不暇接
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样闪闪发光,变得快乐,
愤怒,对光的消逝感到愤怒。
而你,我的父亲,在悲伤的高处,
诅咒,现在用你的眼泪祝福我,我祈祷。
不要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
愤怒,对光的消逝感到愤怒。”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肖幸兰,我亲爱的小妹妹,江之女儿,如果你还躺在重庆中医院的病床上,我要给你说,不要温柔地走入那个良夜!不要像以前那样地对待死亡,虽然我们每个人早晚有一天都要面对死亡,但我们就是要抵抗到底,那必然到来的黑暗降临时,不要怕,因为你手里有书,博尔赫斯说过,“如果有天堂,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样子”。
我相信此刻,你就在这样的图书馆里,四周星辰灿烂,你脸上有开心的笑容。谢谢你,有你这样的读者,这么多年陪伴我,当我仰望天空,我相信,你会看见我,如同你一直会活在我心里一样。
作者:虹影,作家、编剧、导演。代表作有《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K:英国情人》《上海王》等。娄烨电影《兰心大剧院》的原著作者。曾获意大利“罗马文学奖”。重庆城市形象推广大使。
0
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