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海报  图源网络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文/远岫

二湘空间主题征文：现代社会，许多人都因为工作、生活和各种关系的纠葛而出现精神困顿，你想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吗？内容宽泛，比如母女关系的重塑，比如家庭亲情的割裂，比如人到中年的觉醒，比如你如何活出心理的韧性，但希望能真实展现作者的生活面貌，感兴趣的作者，可以投稿给编辑二木（微信：duijiudangge63）。注明主题征文。

陈佩斯电影作品《戏台》，7月25日正式上映。

据说《戏台》原定于7月17日上映，推迟原因是几部“商业大片”一夕之间抢占黄金排片期。71岁的陈佩斯曾深夜痛哭。

已经很久没有进电影院了，冲着陈佩斯的口碑，《戏台》是一定要看的。打电话约姐姐一起，她说，我看网上评价，不太好。奇怪了，我说你上的和我上的，难道不是一个网？我看的影评，都说很好啊！

好与不好，眼见为实。放映厅人很少，安安静静看完，个人感觉，还不错，值回票价；但略低于期望值，可能是那些影评写得太好。

《戏台》剧照  图源网络

故事情节有似曾相识之感。动荡年代，军阀混战，面对强权，有匍匐在地的，比如德祥大戏院吴经理；有坚守底线的，比如不愿意与包子铺伙计对戏的凤小桐；有情感绑架的，比如用整个戏班的生死迫使凤小桐上台的班主侯喜亭；有趋炎附势的，比如谁上台就歌颂谁的教化处处长徐明礼……类似这种各色人等粉墨登场的乱世浮世绘，许多文艺作品都有呈现，虽然故事情节不同，但寓意并不陌生，因为人性不外乎这些方面。

从演员角度看，无论是陈佩斯、黄渤、姜武，还是尹正、余少群、杨皓宇，包括陈佩斯的儿子陈大愚，这些演员的表演，不管是当话剧还是电影看，都称得上行云流水，与角色浑然天成。

只是里面唯一的女性，六姨太这个角色，每场戏都让我起鸡皮疙瘩。演员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养眼是真养眼，但戏份却总觉得有些违和。

《戏台》剧照  图源网络

我不了解饭圈文化，粉丝对爱豆，真的是上来就露大腿，一见面就上床吗？而且下午到晚上，半天当中，在喜怒无常又残暴的洪大帅眼皮子底下，幽会两次；更离谱的是，两次都极其高调，“摇床”加“叫床”的声响，整个戏院都听得见——有关六姨太的这种包袱，我一点都不想笑，只觉得尬。即便是在幽暗空旷的影院里，隔着屏幕，我都觉得一股尴尬的气息在弥漫，如果有进度条，我一定会立刻拖过去。

按说，六姨太这种智商，宫斗剧里活不过第一集啊，想不通她是怎么在众多姨太太中独受恩宠的。

很多人评价这部戏的看点，是其折射出的众生百态，和对人性的隐喻和刻画。确实，一天的时间内，德祥大戏院中，攻城的大王来了，权贵刘八爷来了，五庆班班主来了，金啸天和凤小桐两个名角儿也来了，包子铺的伙计也卷入其中……外面兵荒马乱，戏院内也无法歌舞升平，短时间内，每个人都得在台上台下渡自己的劫，都要在生死之间不停地抉择。

纷乱中，有妥协的，有坚持的，有苟且的，也有开悟的……关于人性，很多影评都说得很到位。在这里我想单独说一说金啸天和六姨太。

先说金啸天。作为京城名角儿，他把全部身家都给了媳妇翠萍，翠萍却弃他而去。他因此痛苦不堪，整日抽大烟麻痹自己。戏院各色人等纷纷出场，都是冲着名角儿金啸天而来。但金啸天的出场，是被人背进了戏院——他又抽多了，不省人事。

《戏台》剧照  图源网络

班主侯喜亭无奈之中，只好强行给他灌药。这期间，金啸天嘴里一直叫着翠萍，让我以为他是个情种。

在戏院里到处找霸王的六姨太，闯入了金啸天的房间。她拿出报纸上的照片，跟床上的人对上了号，惊喜万分。两人颠鸾倒凤之际，金啸天嘴里还叫着翠萍、翠萍。六姨太告诉她，我是思钥，我是思钥。

金啸天已经知道这不是翠萍，但也没客气，来者不拒。云雨毕，当他再次迷糊过去，口里喃喃着的，就不再是翠萍，改成思钥了。

前一秒一往情深，悲痛欲绝，后一秒佳人入怀，软玉温香，果真是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原来在“情种”这里，并没有什么原则和底线。

再说六姨太思钥。第一次见到金啸天，思钥情难自已，一边听他叫着翠萍，一边脱衣服上床献身——我不管翠萍是谁，我只要美梦成真。第二次，天黑后她拎着全部身家，又一次溜进戏台后院，准备和只见过匆匆一面的金啸天私奔。

这时候，包子铺伙计、被老乡洪大帅钦点上台演霸王的大嗓儿，已经满脸油彩，化妆成了霸王。思钥扑过去，露出大腿，给了大嗓儿极致诱惑，两个人干柴烈火一般燃烧起来。

我就纳闷，金啸天和大嗓儿，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身矮腰粗（原谅我，黄渤确实胖了），差别还是挺大的，睡到床上分不出来？再说，大嗓儿的包子味，凤小桐连对个戏都嫌弃得直皱眉毛，六姨太就没一点察觉？还有唱腔，大嗓儿上台后，洋相百出，从京剧拐到了河北梆子上，作为金啸天的铁粉、资深票友，六姨太居然一点听不出来？她看着台上的楚霸王大嗓儿，一脸痴迷，也淋了我一头雾水。

《戏台》剧照  图源网络

也许，电影本意就是为了展现六姨太的胸大无脑？她可能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戏里的楚霸王，还是戏外的金啸天，却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中，甚至甘愿交付命运。

有人解读，六姨太追星是在隐喻饭圈乱象，脑残粉们，压根不懂艺术，只会盲目追星。也许吧。也只有这样才能稍许解释得通。

结尾处，几个原本在洪大帅的枪口下为假霸王大嗓儿鼓掌的票友，被舞台上金啸天和凤小桐演绎的经典《霸王别姬》深深折服，炮火中仍然不肯离去，享受着艺术的盛宴。

而六姨太，已不知所踪。

人性在战火中，露出原形。情爱在现实中，不堪一击。

《戏台》剧照  图源网络

片尾曲听得我如痴如醉，感叹歌词写得真好，细看屏幕，原来是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怀古》。

前门的头号人物刘八爷说：“打归打，唱归唱。”“讲规矩”的刘八爷，哪管戏院外炮火连天，他只管在戏院内纸醉金迷。现实很快打脸，一言不合，刘八爷便死在了洪大帅的枪口之下。乱世之局，谁又能够独善其身？

王安石的“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化用了杜牧的“商女不知道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有人用“商女背锅，权贵隐身”来解读杜牧的诗，认为他不是在骂商女，而是在嘲讽那些荒淫无度的达官贵人。

我觉得这个解读很有道理。城头变幻大王旗，是谁的责任？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商女”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比如，喜欢男旦的蓝大帅来了，摇曳生姿、顾盼生辉却又不失艺术操守的凤小桐，便无路可走，只有投河自尽。

但达官贵人们肯定不这样想。都怪那些“商女”，搞坏了风气。

作者：远岫，70后，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