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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越大越有权吗?表面是这样,不过当权力施加于个体身上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小时候村里放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巧了,这是一个发生在上海的故事。贤惠的素芬为了养活婆婆和儿子,在一个权贵家里打杂,厨房师傅觉得她不容易,给了她一些剩饭和肉骨头。我奶奶大字不识一个,回家反复念叨一句台词,那是素芬的婆婆搂着孙子说的:“白白的米饭,肉骨头……”

 

我馋得喉咙动了一下,我奶奶掉下泪来。

 

直到上大学,我都觉得食堂打饭的大师傅最有权,他那勺子一哆嗦,决定了我这一顿能吃到多少菜,决定了是遇到两块肋排,还是一块不带肉的、面目狰狞的腔骨。

 

2

 

什么是权?权,本是一种木材,其质地坚硬,不易变形,因此用来做秤杆,后来把秤杆秤砣都囊括进来,总之一杆秤就是“权”。谁掌握这个秤,谁就有了权,就能给农夫交的粮食降等级,农夫免不了要孝敬些好处,才能过关。权力、权威、权势、权术、权谋、权变,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源于对一杆秤的争夺。

 

对百姓来说,能决定你吃,决定你穿,决定你出行,甚至决定你能不能种地的人,最有权。也就是说,谁掌握了百姓的秤,谁就最有权。其他权力,离你太远,你根本感受不到。

 

秦国丞相李斯年轻时,在上蔡当个小小的粮库管理员。他看到厕所里的老鼠吃犬彘之食,每有一点风吹草动,老鼠就会惊恐逃窜,而粮仓里的老鼠,住在仓库之中,享受着大房子,吃的是上好的粮食,一个个肥头大耳,仪态雍容,见到人面不改色,泰然自若。李斯大发感慨:一个人能有多大出息,关键看他处于什么位置。
 

李斯的“硕鼠”理论真是太实在了,它把把权力的异化说得清清楚楚,把利己主义演绎到了极致,把向上爬的动机赤裸裸地展示在世人面前。
 

歌词里唱道:“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这个大概可以称为“秤砣”理论。人类社会的进化史,无非就是“秤砣”理论和“硕鼠”理论的抗争史。

 

3

 

今天的上海谁最辛苦?各级干部、白衣天使、社区工作人员、志愿者,这是正能量充盈之所在,放光发亮之所在。
 

在静默的上海,对你的静态生活来说,谁最有权?同上。
 

有权决定保供单位的人。
 

有权接收捐赠物资的人。

 

有权给你分发蔬菜食品的人。
 

有权派发通行证的人。

 

有权决定你临时走出小区的人。

 

有权决定是否让你进来的人。

 

有能力搞到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的人。

 

有能力搞到紧俏物资的人,啤酒、香烟、可乐既然已经成为高级享受,那么享受这种奢侈,当然要依赖权力的运作。

 

还有,没完没了的核酸检测,会不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图源网络

 

总之,如今上海最有权的人,是一些小官,绝大多数根本不是什么官儿,但是他们是你的衣食所系,谁敢说他们没权?既然你除了手机上抢菜团购,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那么就意味着你只是个仓鼠——如果吃喝不缺,你就等着吧;如果缺吃少喝,你就等着吧;甚至你肾透析肾结石阑尾炎胰腺炎,你就等着吧。

 

4

如果加以归纳,可以分为几类:

 

第一,保供生命线,警惕鱼目混珠。网上已经陆续曝出发霉的酱鸭、生产许可证过期的狮子头、2202年的抗原试纸、淋巴遍布的猪肉下脚料。最奇崛的是不同logo的“龙口粉丝”,孔乙己说“回”字有四种写法,原来粉丝能做得如此有文化,能写出日文风格。这些保供单位有没有资质,有没有履行严格程序,其中有没有猫腻,有没有利益输送?此时不紧盯,更待何时?
 

图源网络

 

第二,警惕捐赠物资被侵吞倒卖。各地捐助了大量抗疫物资,因种种困难发不出去而腐烂扔掉,不是不可以理解。不可不防的是侵吞或倒卖,这种事必须勿谓言之不预——零容忍,有一个抓一个!
 

第三,规范对志愿者的管理。通行证简直成了肖飞手里的蓝皮pass,志愿者靠着它倒卖烟酒,已有曝光,他们甚至希望疫情不要结束。更恶劣的是,有居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注册成了志愿者,小“硕鼠”拿到通行证,出去奇货可居囤积居奇大发横财。这些年,居民个人信息被用来兜售保险,卖房卖车,精准到无以复加,都是为了卖你点啥,想不到有一天能被冠以“志愿者”的光环,我只能慨叹国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图源网络

 

第四,极少数人小人得志,良心被狗吃了。看到一个视频,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奶奶,女儿去世了,要去女儿小区看最后一眼。好容易沟通了各个环节,出了自己小区,到达女儿小区,守门人死活不让进。家人说我们核酸检测是阴性,而且电话已经沟通好了。你跟谁说好了?好了也不行,阴性也不行!只听一个女人怒吼:“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真相也许另有隐情,也许与视频有出入,我没有能力核实,也没有义务去核实,包括上面举的例子,都是源于网络。也许这些事都不是真的,并没有发生。不过没有发生不意味着不会发生。它们有发生的内在逻辑,有发生的土壤。有点小权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就冷漠得没了人性,就想设卡犯坏,这同阿Q梦见秀才娘子的宁式床,叫小D来搬,搬不快就打嘴巴的小说情节性质相同,不过是李斯的“硕鼠”理论的延展,两千年的腐朽气息,仍然飘荡着余韵。

 

第五,小心求助电话打不通,小心救护车不到场,小心急诊看不上,小心居委会不给你开出门条让你无法就医(此处省略三千字)。

 

5

 

相信在今后一段时间里,抗疫仍是上海的主题。对已经出现的或者将要露头的小“硕鼠”,怎么办?

 

第一,关键环节要立竿见影。群众身边的腐败最是败坏社会风气,影响公信力,损害世道人心。这时候不查微腐败,什么时候查?这时候不抓物资保供的各个环节,什么时候抓?这时候不坚决打击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什么时候打击?总不能历尽艰辛疫情清零的时候,见不得光的事却“歘”的一下自动归零了,对吧?
 

第二,重心下移。群众身边的腐败,当然是群众看得最清楚。这时候重心不下移,什么时候下移?对靠山吃山、利益输送等深层次问题,待到将来巡视、巡查的时候,请别忘了群众的热议。

 

中国文章老三段,一般都讲三点意见。不是我没词儿了,我觉得有这两条,够了。


 

作者简介

杨逍,用毛笔写字,用键盘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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