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

阅读:0
听报道

《破·地狱》海报

抿嘴苦笑的黄子华 横眉冷对的许冠文

文/独孤岛主

超过一亿三千万港元的票房成绩,香港影史票房最高的华语电影,《破·地狱》在港公映一个月,创造了2024年港产片叫好叫座的奇迹,甚至打败了同样是黄子华主演的上一部破纪录电影《毒舌大状》。这样的好成绩,是令观众始料未及的,也从一个侧面照见了香港电影之变。

当许冠文不苟言笑

《破·地狱》的主演之一许冠文,前一部打破香港影史票房纪录的电影是43年前他自导自演的《摩登保镖》,是他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持续刷新纪录的五部作品之最终章,亦直接将他推上了首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宝座。

这一切在今日都已成为令人激动的历史。许冠文的市民喜剧广受欢迎的年代,正是香港经济起飞、城市快速发展、大众心态变动不居的阶段,许冠文式的嬉笑怒骂,调动一切夸张的表情动作,在彼时旨在反向外化喜剧观照的大众角色性格。而在《破·地狱》中,许冠文饰演的喃呒师傅文哥,于广府习俗的殡葬仪式中负责行整套道教仪式以超度亡魂,指领亡魂“破地狱”进而顺利往生,这一角色大部分时间不苟言笑,甚至为了坚守传统,不惜与子女冷战。

简言之,这一角色的形塑方式,非常不许冠文,是世人眼中“一代笑匠”难得的脱胎换骨式表演。事实上,本片中的第一男主角黄子华,也收敛起近年来庄谐并重的演出特点,专注地展现为生活所迫加入殡葬行业的中年港男魏道生,在重重的悲辛与无奈中,如何开启自己人生的下一程。

摆脱港片强类型风范

《破·地狱》由“破地狱”仪式切入,关注具体的殡葬业从业者,亦关注以文哥的一对子女为代表的从业者家庭成员。在香港社会多元信仰与资本高速流动的环境之下,受传“破地狱”技能的儿子郭文斌(朱柏康饰)与习俗意义上无法获得传承资格的女儿郭文玥(卫诗雅饰)面临父亲衰老生病的不同选择,流露出创作者对时代症候的痛切观照。

初入殡葬业的魏道生以现代经营理念碰撞文哥所代表的传统行业价值,本身已经是“针尖对麦芒”的叙事套路,而年届80的文哥在行业传统与子女亲情的角力中,还不断用彻底的“冷面”与愤怒对抗窘境,这都呈示出明显的时代回望意味。

《破·地狱》完全挣脱了黄金时代港产片的强类型风范,延续了近年来香港青年导演的现实主义路线。在影像构造上,影片也同影迷刻板印象中的暖色调“港产片”大相径庭,导演陈茂贤主导的电影语言系统,以缓慢移动的镜头聚焦场景关键信息,片中多见的灵堂场景,在阴冷色调下彰显出各色人等在这一人生特殊场面里的不同面向。

借“破地狱”完成“自度”

魏道生与文哥的“搭档”与“知己”关系的进展过程与郭家父子、父女的情感矩阵,充分撑起了围绕“破地狱”仪式展开的当代香港不同向度人生聚散的叙事张力。影片不遗余力地通过文玥的朋友、小吃店老板娘莲姐及殡葬服务的不同客户,呈示萧瑟景观中的众生相,进而引出魏道生“讲道理”的桥段,再经由这些论述,传达“破地狱不仅度死者,更重要是超度仍然活着的人”的概念。影片中,不同的角色囿于各自的身心结界,他们凝视并送别死者,亡者亦回以别样的生命提示。

片末,文哥以一封书信,打破了自己一生的内心枷锁,敦促女儿上阵,为自己“破地狱”送别。这是全片堪称“壮烈”的场景,在视觉呈现上,兄妹二人摒弃心中嫌隙,配合完成仪式,扬尘起舞、一气呵成;在观众的心理建构上,这一场面也形成了完整的“抗打心魔”图景。经由这一释怀情境,影片展现了足以勾动现时现刻香港观众最大共鸣的新励志意象。如果说半世纪前许冠文创作的《铁塔凌云》或黄霑填词的《狮子山下》等集体记忆,代表着彼时由大众视角传递的对香港城市的印象,今日《破·地狱》引发的观影潮显然是观众自我投射的“内化”结果,经由银幕上的生老病死,每一个个体再度体味置身当下如何妥善“自度”。

某种程度上,抿嘴苦笑的黄子华与横眉冷对的许冠文,完全将他们作为娱乐明星个体的银幕“超本色”刻板印象褪去,身体力行进入了不同以往任何一种范式的新城市寓言结构中。相对两位富有反差感的男主演,在新世纪后出道、属于香港电影演员谱系中“新生代”力量的卫诗雅,在此片中的表现非常符合观众的情感需求,贡献了一次中规中矩的表演,却和两位喜剧前辈相得益彰。

这同样是一种银幕内/外的传承,尤其在早已过尽了癫狂年月的香港电影似乎即将重新出发的时刻。“地狱”如何才能“破”,也许是要从观照本心开始,再以另一种前赴后继展开。

作者简介

独孤岛主,”北青艺评“撰稿人。本文原载”北青艺评“,经授权转载。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话题:



0

推荐

二湘的十一维空间

二湘的十一维空间

309篇文章 4小时前更新

思想的碰撞,民声的回鸣。理性思考,感性文字。

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