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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云淡风轻

如果不是这个夏天那部叫做《封神》的电影,我不会想到去关注费翔。

当然不是不喜欢他,别说我这个跟他同年代的六零后老阿姨,全国上下,男女老幼,谁会不喜欢他呢?自从那一年他带着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出现在人们面前,他阳光帅气开放明朗的形象就像一个特定的符号,撞入了所有人的心。我至今记得当时的奇特感受:眼睛盯着荧屏上那个高大英俊且歌且舞的美男子,整个人却如浮在虚空,面前世界崩塌、万物重建,周遭一切疑幻疑真,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我在哪里?我在看什么?怎么能这么好看?如今回头再看,其实这种天雷地火般的震撼,是极致性感带来的冲击,那一瞬间,全中国都被震呆了。一夜之间,费翔红了。他的那种红,不能用“顶流”来形容,那是顶流之顶,峰巅之巅,众神之神,群星之星。

不过我一直没有太迷过他,仔细想来,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过于完美了,有点不像真人。他就像一个童话,离我很远很远,对于童话中的公主和王子,你远远地仰视一下羡慕一下就好了,着迷?不仅不自量力,也犯不上吧。

因为《封神》得以有机会仔细观察费翔,在这个电影里,费翔音乐剧化的表演雄奇遒劲,分外具有张力,连口音也别具魅力。令人印象深刻而独特;于是我开始关注他的消息,刷关于他的视频,有段时间到处都是关于《封神》路演的短视频:蓄着黑色的胡须,面容沧桑,他不再是几十年前那俊朗逼人的少年郎,脸上和煦的微笑带着宽厚与温和;有时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有时又是很随意的便装,他就这样出现在宣传《封神第一部》的各个现场,随和、亲近,没有一点架子。他照顾身边每一个人,他专注地凝视每一个发言的人,随时接梗和救场;他耐心友善地对待每一位观众,不厌其烦地握手、微笑、签名。女粉丝大叫daddy的时候,他笑说正在准备招募女质子;他和大家一起戏称自己的口音为“商务殷语”,一点也不在意观众的揶揄和模仿,反而说:大家一起玩起来!

在某次路演活动中,他与一对双胞胎小女孩观众互动的一幕让我非常难忘:小姑娘说费翔把殷寿饰演得很棒很帅、她们不觉得殷寿是坏人,费翔立即告诉她们:殷寿其实是很坏很坏的人,你们千万不要喜欢那么坏的人。他注意到了这个容易被忽视、很多人一笑略过却又非常重要的细节,面对三观仍在建立的小朋友,及时又很温暖地予以更正。

我觉得这个时候的费翔比许多年前更加真实。很难想象,那个上世纪80年代的“初代男神”就这样走进现实生活,朋友般与我们谈笑风生。他不回避年龄,然而时间在他的身上沉淀出了深沉醇浓的男性魅力。优雅,睿智,笃定。这让我很想了解这个人。

有不少公号都捋了他的历史。看完这些,我知道了他的学历、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的姐姐他养的猫咪;从1981年出道至今取得的各种大满贯的成绩,可还是觉得不了解他。

在所有关于他的节目中,他都是优雅温和的,非常体贴人,他的发言真诚,言之有物;他总是很配合很认真地回答别人的问题。但是你知道有这样一种人,他能跟你谈天说地,毫无戒心的,似乎是完全敞开的,但是你回头仔细一想,觉得自己还是完全不认识他。他是接纳你的,但那更像是一种人格魅力向下的兼容,他并不需要你去接纳他,而你用尽全力也无法真正走近他。他从不表达脆弱和痛苦,好像也并不奢望被真正理解。

他关怀身边的许多人,可是大家知道自己再被体贴,也不会深入到他内心里。你不知道他的脆弱,也不知道他的热烈。他情绪稳定,涵容,共情,绅士。他是一颗星,却不属于任何星系。他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真实又遥远。他游走在中西之间,天地之间,不属于任何人任何地方。

这是什么呢?孤独吗?这样一个万众敬仰的国际巨星也会孤独吗?

前两天的十三邀节目许知远对话费翔,是我所看过的最喜欢也最有感触的一个,许知远称之为:与童话人物共度的三个夜晚。

在采访中,费翔侃侃而谈,说他小时候是个胖子,在同学里不受欢迎;到了高中毕业的时候,想着读一个好大学,出来做个医生,却发现不喜欢这个职业就去转行学习喜剧;20岁出道一夜成名;发了第一张专辑《流连》,自己什么都不懂,非常混乱,内心也很急躁。但知道被大众一下子抬到了很高的位置上,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准备去面对他们的要求,于是就一直在赶紧学。

谈论起当年的风头,费翔有着清醒的自知:“每个时代都会有它的偶像,年轻人需要由特定的人代表他们发出他们的声音。偶像是一直存在的,80年代的时候可能是我比较幸运,到了现在这个时代,人们也会有他们认可的偶像。我是成名后才发觉自己不是一个很喜欢做明星的人,我始终希望把注意力都放到我的作品上,用作品说话。”

穿梭于不同的文化、身份间,费翔拒绝做美丽的表象,“不能停留在别人给你的定位上,虽然那样很受欢迎”。一如他钟爱的作家安·兰德在《源泉》中所倡导的,不成为任何东西的象征,只做他自己。有一张照片,很特别,那是他2015年《人》的专辑封面:这是一张他自己的X光照。用它当作专辑封面,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呈现给观众。“人的外表其实都不重要,我们里面都是一样的。”这是他要表达的真实。

这段采访有几个细节让我印象十分深刻。

第一个细节:他谈起年少时对他影响最大的作家安.兰德。许知远马上给出回应说她的代表作《源泉》,然后两个人极有共鸣地聊安.兰德的思想:极端的个人主义。后来话题已经结束了,他们站在阳台上休息。费翔还特别开心地跟许知远讲,他在其他的采访里聊起安.兰德,根本没人认识,但是许知远认识这个作家,会理解他说的话,他就特别高兴。

那一刻,我却捕捉到费翔的孤独。是智识上的孤独,精神层面的孤独。

第二个细节:节目的后半段,两人像一对老朋友那样已经聊得很投机了,许知远老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的人生有没有遗憾?费翔答道:没有,可是他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这个迟疑让我的心用力地跳了一下,我又一次浮光掠影地捕捉到一点他的孤独和...幽暗。

第三个细节:许知远问起他,假如有一台时光机器,可以让他回到过去的某一天,他最想回到哪一天?他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说:就是那一天,87年春晚那一天:“那天晚上我对自己的表演很满意,我的姥姥在台下擦泪;我坐在她旁边,一起看马季的节目,她很兴奋……我的事业给我的家人带来那么多快乐,最完美的一天了。”....这一刻,他让我想到了史铁生。成名以后,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当作家,史铁生的回答是:为了让我的母亲感到骄傲。那时候他的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美好的内心,深刻的灵魂,简单又深邃,单纯又世故,明亮又幽暗。就如许知远说的这些表面看似矛盾的特质,被高度理性的内核完美平衡,最终形成一个自足自洽,又自由自在的精神世界。难怪人们总觉得这些年,他晃一晃又来了,再晃一晃又走了。好像一直没离开,又好像从来没有很认真的存在过。就像天边的一颗孤星,那么美,又那么遥远。

对了,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小细节:在谈到对电影《封神》剧本的理解,他很认真专注地讲自己对纣王的认识,讲剧组拍戏的专业。许知远突然问:纣王的欲望是权力,那你个人的欲望呢?他不假思索回答:吃。“我可想吃饺子了,我吃饺子要很多的醋,还要大蒜”多么纯粹至真的人啊,前一秒还是专业的演员后一秒立马切回到大男孩一般的内心,非常坦率,他有一种地方毫无遮掩。

他说:他很喜欢吃,他喜欢河马的生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或许哪一天就这么变成了一个大胖子,走在大街上谁也不认识他,那样的生活也很好。

虽说如此,大家都知道费翔是个极度自律的人。拍封神时,为了在银幕上呈现出最好的状态,费翔每天都要去健身。就算是拍了一整天的戏,他也会把塑身的时间挤出来。“如果通告是早6点化妆,我只有半夜三点起来到酒店楼下的健身房跑步,把可以做的训练做完,再去洗澡,然后去化妆”。饮食上严格节制。他戒掉了最爱喝的摩卡,最爱吃的水饺,整整一年半的拍摄,所有饮食都由剧组创办的“封神食堂”提供。“每天6个鸡蛋,一片面包,还有一些菜,也都是严格称过重量的,很科学。最要命的是,你不想吃也不行,必须每一口都要吃完,不然肌肉长不出来。所以不能吃的东西有一大堆,必须吃的东西也有一大堆。”回忆起当时的饮食结构,费翔一脸苦笑。

他自嘲自己是糟老头子,说遗憾的事情是每天早上看镜子发现自己很老了。“我老了,但现在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阶段。年轻时非常焦虑,要面对很多的挑战,在学习时会很紧张和心虚,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能量。应该不只是我,任何年轻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人生阶段,到了中年才搞清楚自己是谁,在事业上也稍稍稳定些,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到了这个年龄。”

他说:相信很多60多岁的人都会同样感到放松:不用去挑战自我,再去证明什么。当然所有的选择都会更谨慎,因为到了这个年龄,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去挥霍了。20岁时你可以很容易地说花5年去做一件事, 60多岁,你已经没有那么多个5年了。当下我想要多花一些时间跟我的家人以及一些老同学们相处。我经常会打电话约我的一些老同学见面,要见面就现在,想做的事现在就做,不要再等了。

他说:我明白自己走过的路对于听众来说,都是珍贵的回忆,对我自己更是如此,所以过去特别美好,我无比珍惜;我不想破坏过去,但也不要一直循规蹈矩重复过去。同时我特别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年龄,如果年轻的朋友们能从我的故事里得到一点启发,我会特别高兴。

真的,关于费翔:你永远可以在他身上寄托对过去时代的美好回忆,也能够由此看到对未来生活的点点希望。

千帆过尽,他,还是曾经的那个他,却又是一个全新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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