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二湘，喜欢码字，著有《暗涌》《狂流》，《重返2046》，《心的形状》。 

早上起来看到美国ABC电台Jimmy Kimmel的夜间脱口秀节目被取消，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Jimmy Kimmel到底说了什么，我要做自己的fact check，然后自己来判断。我查看了新闻报道，然后又认真听完他的节目。我完全不理解他的节目为什么会被无限期中断。

 图源网络 

这是他的原话：“We hit some new lows over the weekend with the MAGA gang desperately trying to characterize this kid who murdered Charlie Kirk as anything other than one of them and doing everything they can to score political points from it. ” 翻译成中文就是：“这个周末我们触及了新的低点，MAGA团伙拼命试图将杀死查理·柯克的这个年轻人描绘成不是他们一类的人，并竭尽全力从中捞取政治资本。”之后 Kimmel又嘲笑了一番川普，说他对Charlie之死的表现不像一个成年人哀悼朋友，而是像一个孩子哀悼死去了一条金鱼。 说实在，我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仇恨言论。

我又认真看了媒体报道，FCC对ABC施压导致Jimmy Kimmel夜间脱口秀被取消，理由是他故意歪曲杀手的身份。之前杀害Kirk的凶手Tylor Robinson的政治光谱一直被左右双方热议，忽左忽右，一开始右派都本能认为是极左，后来有说他是和极左翼组织Antifa关联，又有说和极右翼组织Groyper相关联，最新消息是他和一个变性人居住在一起，而且两人有恋爱关系，那么，看起来，似乎更接近极左。Kimmel这么说是否是故意歪曲事实，还要看个人怎么解读。我读起来更像是指责Maga，而不是故意歪曲，另外，最基本的，他说的这些话没有任何hate Speech，仇恨言论，而且他这样的节目本来就带有一定的讽刺性。这档节目因为这样的言论而被取消，真的是让人无语。那么，这里还有言论自由吗？言论自由的底线在哪里？ 我感到非常非常不安，看来以后在油管说话也要小心了。

Kimmel本人其实在Instagram上悼念Kirk并谴责政治暴力，他这次的脱口秀更像是对政治投机的批判。然而，FCC指责他歪曲事实，要求Kimmel道歉并捐款给Kirk家人，特朗普公开叫好。这哪是追责，这分明是猎巫。连奥巴马都发帖：“After years of complaining about cancel culture, the current administration has taken it to a new and dangerous level”，（多年来保守派一直在抱怨cancel culture，但现任政府已将其推向一个新的、危险的阶段，他们对媒体公司采取监管行动，不断威胁，除非他们封口或解雇那些他们不喜欢的记者和评论员。）FCC本该中立，却频频向媒体施压，颇有麦卡锡时代的影子，只不过现在猎的是异见。

我在之前的文章里说过美国极左文化Cancel Culture，在这种文化之下，只要表达了与左派政治正确不同的观点，就会被打上错误的标签，被围剿，被剥夺发声的权利。但显然，极右派做起同样的事情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位朋友说：“你Cancel，我Cancel，最后大家都得Cancer。”有些戏谑，但无疑指出了这种现状的悲哀。

Charlie Kirk的死本该是一个反思政治暴力和极端化的契机，但却被左右两派塞进自己的叙事框架。极右们把他当成一个工具，不是用来推进对话，而是用来打压对方，他生前对抗Cancel Culture，如今他的死却被用来Cancel别人。这真的是一个悲剧，也是美国政治更加极端化，娱乐化，低幼化的一个表征。

这不仅仅是Kimmel节目的中断，也是美国民主深层危机的折射，当真相被情绪吞噬，当言论自由被双向猎巫蚕食，我们的公共空间已成战场，而非对话的论坛。大家不再在乎真相是什么，而是从立场出发，为了各自阵营的利益，不惜撕破脸皮，连基本的体面也不要了。真相就像拼图，散落一地，没人想拼完整。大家都只挑自己想看的帖子，只关心“我的真相”能不能压过对方。这样恶劣的大环境，我们是否还能容忍异见，我们该如何抵达真相？

今天看到一段朋友的话，引录在此：“汉德法官有句名言：自由的精神就是，对自己是否正确并不那么确信的精神；自由的精神就是尽力去理解别人的思想。 这个绝对不是轻描淡写或者随意的表达。而且这个是我刚刚推荐的《黑暗时代的自由主义》（Liberalism in Dark Times)一书的核心观点和逻辑起点。它是作者所赞赏和对照的马克斯·韦伯、阿尔伯特·加缪、雷蒙·阿隆、以赛亚·柏林、莱茵霍尔德·尼布尔这些不同立场、不同气质、不同领域的大学者的共同底色，被作者称之为一种温和自由主义的精神气质（ethos of tempered liberalism），这里的“温和”（tempered）是关键。”

做为一个温和的右派，我曾写过两篇文章《Kirk被暗杀是求仁得仁吗？这是他的因果报应，他的Karma吗？》谴责政治暴力，但我也同样谴责对言论自由的遏制。这些天我看到太多的撕裂和分歧，我始终提醒自己做一个温和、理性的沟通者，不预设立场，用事实和逻辑说话。我们真正追求的应该是真相和真理，因真理，而自由。自由无价，自由也有价，这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出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