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猥亵陈冲的怪叔叔去哪儿了

文/章云苏 

演员陈冲在《猫鱼》里写过一段童年记忆:家里有位“常客”,母亲的领导,总在昏暗房间里与母亲同坐,忽然会把她按在膝头,搂着抚摸,贴耳说“长大要跟我儿子结婚”。小女孩本能地僵硬忍受,等着母亲喊她“去做作业”。 

这段文字揭示了很多中国女童成长的创伤,“叔叔”披着长辈的温情外衣,施害者是母亲依赖的“领导”,在这种场景下,受害者连呼救都找不到出口。

连陈冲的母亲,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更不要说年幼的她了。 

我们看下陈冲这段描述: 

那以后的几年里家里有一位常客。我下课回家,就看见他坐在父母的床沿上,床沿铺着花毛巾,母亲矜持地坐在另一端。这间屋本来有一个阳台和两扇宽敞的钢框玻璃门窗,但是阳台被封起来给哥哥用了,房间里面就变得很暗。他们坐在暧昧的光线里不说什么话,一坐就是个把小时。有几次我进屋,他就一把抓住我,把我按在他的膝盖上,紧紧地搂着我抚摸我的身体,贴着我的耳朵说,长大了一定要跟他儿子结婚。我虽然还小,但是本能地懂得他的触摸是猥亵的。我僵硬地坐在他的膝盖上忍受着,等着母亲说,妹妹去做作业吧;或者,妹妹去晒台收一下衣服。有时候这位叔叔的儿子也跟着来我家,母亲总是让哥哥教他画画。我们都知道,叔叔是母亲的领导,是可以保护她的。

《猫鱼》插图 

X侵害更多是权力的降维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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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冲笔下的“叔叔”,是典型的“权力食利者”。他是母亲的职场庇护者,是家庭空间的闯入者,更是用“长辈”身份包装的掠夺者。 

这种怪叔叔式的猥亵,在东亚文化里太常见了——小区里总摸女孩屁股的退休干部,亲戚中借着酒劲搂抱侄女的姑父,职场里以“指导工作”为名触碰下属的领导…… 

他们的共性是什么?是自认“不会被追究”的安全感,是被侵害者“家丑不可外扬”的顾虑,更是整个社会对“权力-服从”关系的习以为常。  

这类老登之所以普遍,是因为权力结构的隐蔽性。 

他不是地铁上拿着手机的屌丝男,而是你妈妈的“贵人”;他不会在黑暗小巷动手,却在你家铺着花毛巾的床沿得手。 

施害者与受害者存在天然的地位差,职场上下级、亲戚长晚辈、甚至“保护者”与“被保护者”。受害者的反抗成本便被无限抬高。

陈冲在母亲的“保护”下被猥亵的故事,是多少女孩的成长伤口?

2

陈冲的故事中,施害者是男性,但核心是“领导”身份;若换成一个有同等权力的女性领导,同样的猥亵同样会发生。

性侵的本质不是“雄性动物发情”,而是“强者对弱者的支配欲”。   

那些热衷暴打屌丝男的性别叙事,为什么出错的概率那么大?因为它代表了另一种偏见,把复杂的权力关系简化为X别对立,掩盖了真正的施暴者,比如拥有资源的男性领导、掌控话语权的家族长辈,反而让很多无辜的普通男性成了替罪羊。

《猫鱼》插图

陈冲的“叔叔”若是个无权无势的男性,连靠近她母亲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伸手触碰她。性别也许曾经是,但现在早已不是权力的根源。

真正该警惕的是“领导”“长辈”“权威”这些权力符号,它们才是猥亵的保护伞乃至实施者。但你看,小仙女们打过几个真正笼罩在权力光环下的施害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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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冲的经历发生在怎样的社会语境中? 

那是熟人社会的紧密网络,在职场与家庭的模糊边界下,权力流动也有着封闭循环的属性。社会普遍的道德高调,但有权者仍可以为所欲为。 

今天我们讨论“性关系中的欺压”,也需要回到社会开放度这个原点:在权力分散、信息透明的开放社会,施害者很难躲在“叔叔”“领导”的壳里;越是封闭式社会,权力施害越是横行。  

当下愈演愈烈的X别对立,是在用新的封闭替代旧的封闭。男女被简化为“对立阵营”,几乎所有矛盾都归结为“性别战争”,我们反而失去了对具体权力结构的审视能力。

就像陈冲的“叔叔”,若我们只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便永远看不清他背后“领导”身份的毒性;若我们只呼吁“女性要强硬”,便忽视了母亲“矜持地坐在另一端”的无力。那是职场生存对个体的绑架,是弱势者对强者的妥协。 

陈冲的回忆不是猎奇故事,它讲述了一个道理:制造性别对立,或许的确可以减少一部分性骚扰,但它构建的新型封闭社会中,那些握有权力的施害者却会增加。 

真正的进步,是不断增加社会的开放性,同时拆解每一个怪叔叔和怪阿姨背后的权力堡垒。

越是封闭的社会,越有利于权力的獠牙,那些猥亵陈冲的怪叔叔们,会在权力的盔甲下笑出声来;保持开放性,那些藏在床沿花毛巾下的猥亵,才更可能能见光而死。 

作者:章云苏,媒体人,专栏作家。一个爱看理工书籍的文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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